七只影

殊途·同归番外一

韩aya:

番外一


(一)


仲堃仪伤愈后,便顺理成章的跟随孟章理事。


他与公孙钤兴趣相投,处事方法却截然不同,孟章知其性格,便让他与公孙分开行事,以免冲突。两人各展所长,如虎添翼。


近半年后,天璇的据点出了些变故,孟章手下可信之人本就不足,又赶上事务较为紧急亟待人去处理,彼时公孙家的长子临近出生,公孙钤着实放心不下陵光,故而由仲堃仪替公孙钤前往天璇处理事宜。


待他回来,新年已至。


公孙家长子的满月宴也就在第二日,请的也不过是医谷之人以及他们这些相熟之人。因着回来也是深夜,未免扰人清梦,他便未曾急着去拜会孟章。


因而第二日,待他出现在公孙钤府上,送上备好的贺仪,却又未曾见到孟章时,他不由得蹩了眉。


前来待客的公孙钤见此便解其意道“孟君染了风寒,忧心于吾儿年幼、阿陵身体尚未康复,故不曾来。”


“王上病了?”仲堃仪眉头皱的更紧“可有寻医服药,我听闻前段时间人手紧张,他身边连素临都派了出去,他家中可有可信之人服侍”他不知想到什么,脸色沉了下来“公孙兄,今日尚有要事,不得不先行离去,再次恭贺添丁之喜。”


“诶?仲兄?”公孙钤看着匆忙离去的仲堃仪摇头笑道“关心则乱啊仲兄。”


便是那几人不在,孟君也不可能自己孤身一人无人随侍的,毕竟当年出过那样的事,更何况今日孟君又病着。


今日,应是端木家的那位医者和庄先生陪着吧。


罢了,也不必告知仲兄,约莫也是要亲眼看到才安心。


他本欲回去待客,正逢陵光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孩子出来,他转身便走了过去,看他确实不会受凉才放了心,却还是禁不住训斥他几句,陵光一笑,他便不忍心了,只再去拿了件披风将他裹严实。身后不知有谁说道


“下雪了!”


两人一同望向窗外,有什么纷扬落下,妆点一片银装素裹。


(二)


仲堃仪刚巧赶上这场大雪,幸而公孙钤的房室与孟章的居所相隔不远,他赶在衣衫尽湿前到了孟府。


门童见外面雪这样大,匆忙将他迎入,一人前去通报,另一人则引他去取暖。


不多时,他见到了孟章的小舅舅,端木牧。


虽说年岁相差无多,终究是辈分相长,仲堃仪恪守本分的行了晚辈礼,端木牧皱了眉。


“仲先生。”他道“雪天路滑,不知有何要事,匆忙至此。”


“臣听闻王上染了风寒,故前来探望,不知王上可好?”


端木牧冷哼一声,只道“他好的很,不劳费心。”


“臣想去探望。。。”


仲堃仪话未说完,端木已经打断道


“他睡了,现在需要静养,你走吧。”


“先生。”仲堃仪低头拱手施礼道“臣想看看。”


“我说你!”端木眉头紧皱,话语也被人打断


“牧牧。”是庄希言,他拍拍端木的肩道“就让他去看看吧。”


仲堃仪第一次进了孟章如今的卧房,房中燃了暖龙,原本冰凉的手脚慢慢升起一丝暖意,他脱下带着雪水和寒意的衣衫换了靴子,又站了片刻才进屋。端木牧见此景,脸上有了些微柔和之意,片刻却又冷了脸。庄希言轻笑“怎么又是这般厉色,也不怕吓到谁?”


“若非孟章心有所念,你又想给他一个机会,我本不想让他二人再有所瓜葛。我总觉得,仲堃仪其人,狼子野心,孟章抓不住。”


“或许,”庄希言轻笑“然子非狼焉知狼之心,狼性虽狠,却是情深。”他轻飘飘道“若是他再次背叛,我也有法子让他消失。只看,这位仲先生,如今如何选择。”


“我只不想孟章再受伤。”


孟章中毒时,慢性毒药侵入骨髓,又年岁略小,毒虽解,对身体的伤害却已酿成。如今不过一场风寒,便缠绵病榻四日,这般身骨,便是无病无灾,不费心神,多加保养,能够走过多少年岁亦未可知,如今却还要劳心劳力。若非孟章坚持,很多事,他这个做舅舅的,其实都不愿孟章去做。


    只是,他的路,是要自己走的。


(三)


孟章刚刚服了药睡下,脸上还有些许红润,仲堃仪盯了片刻,伸手去试探额间温度,微烫,应是烧还未退。


仲堃仪忽而想起自己的手虽暖了些却仍有几分凉气,便要离开。尚未离开,孟章便动了动,似是感到额间凉意,孟章下意识的蹭了两下仲堃仪的手背,睁开了双眼,仲堃仪顿时僵住。


孟章昏沉的看了看仲堃仪,良久才反应过来。


“仲卿啊,你回来了啊?”


    “是,王上。”


“怎么不坐,站着作甚?”


仲堃仪扶着孟章坐起,有帮他裹好被子发汗,方听从孟章之意坐在床边。孟章只粗略的问了几句此次行事是否顺遂,一问一答后便再无话。


沉默在室内蔓延。


孟章不言,仲堃仪亦不语,只是看着孟章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
有爆竹声在远处响起,打破一室沉默。


“新年快到了啊,仲卿不回去置办些物事,何必守在我这一个病人处,过了病气该如何是好?”


“臣家中本就臣一人,至于那些弟子,他们自会顾好自己,臣只需顾好王上便是。”


“仲卿,这是何意?需知,你我之间交易早已言明,各取所需,如今你待如何?”


“臣说过,臣所为皆随吾心。”仲堃仪道。


“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!”孟章突然怒了,但微哑的嗓音又带着隐约的一丝委屈。“从当年三叩拜别之时,本王便没什么再能给的。”


“无需王上给,臣会自己要的。”仲堃仪语气恳诚“王上只需看着,不要干涉便好。”


孟章内心莫名的一口气堵得难过,咳出了声,仲堃仪迅速将其揽过,一只手在他胸前为他顺气,待他缓过来,也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扶他躺下休息,随后便在一旁安静坐着。


孟章看了他片刻,不多时倦意上涌便又陷入沉睡之中。


室内只剩仲堃仪平稳的呼吸声。


次日,新岁将至。


因着大雪,路滑难走,仲堃仪便一直留在这里。


除了陪孟章吃药、吃饭时言语几日,便宛若一个隐形之人,无声的伴着孟章。


孟章搞不清他要做什么,便随他去了。


之后孟章坐在屋中陪舅舅闲聊,直到还有半个时辰便是新岁之时,他才发觉仲堃仪不知去了何处。


借着透气之说,他出了厅堂,才发觉厅堂外的雪地之上,仲堃仪正在一个人形物体边忙碌,听到他的脚步声,方才转过身,似是有几分窘迫之意。


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,睁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,鼻子也歪着,手臂斜插在身上,像是在振臂气歪了鼻子高呼的模样。


何其怨气深重的模样啊!


孟章想,却不由得笑出了声。


“仲卿,”他看着因为雪水身上都湿了的仲堃仪,“怎么想起做这个?”


仲堃仪沉默片刻道


“本想为王上备一个新岁贺仪,未曾想到他物,方才听闻王上对此物好奇,故而。”他瞟了一眼那物,沉默片刻道“臣之后会备好新礼送来。”


孟章难得见仲堃仪窘迫的样子,突然一见感觉很是有趣,生病的不适和胸中的郁气竟散了些许,他心情很好的盯着那个雪人看,竟然觉得他有那么几分像仲堃仪,只是有些地方还需修缮一番才是。


他本欲下来亲手做,却被仲堃仪拦住,只让他在一旁说要求,仲堃仪一点一滴将雪人做成孟章心中的样子。


虽然最后不是太好看,至少孟章很满意。


两人一同望着那个雪人,仲堃仪忽然道


“臣已经许久不曾同人一同守岁了。今年,臣甚喜。”


“愿王上新岁安康,心念所归。”


他的表情极为真挚,孟章望着他,心底有一个地方却仿佛被针戳过,酸涩难当。


他知不该信,可是,这人,总能让他觉得,他说的,都是真的。他的心,也是真的。


“仲堃仪,”他说“重逢之后,你总在说希望本王心愿成真,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呢?为官作宰吗?”


仲堃仪张了张嘴,声音却被掩在爆竹声中,孟章听不清他说的话,也看不懂他的口型,只看到他的眼神。


宛若看到猎物般的眼神,写满了志在必得。


爆竹声散去,烟火气呛得孟章嗓子升起一阵痒意,轻微的咳了两声,便被仲堃仪用衣袖掩了嘴扶进了屋。


那日仲堃仪究竟说了什么,孟章再也不曾知晓。


PS:有些话,唯一人知,再不言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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